饒樂都督府建置考

王麗娟

　　饒樂都督府系唐朝在奚人聚居地建置的羈縻府州，其設置是唐朝對周邊民族經略和周邊民族向中原政權靠攏的典型事例，其建置的變化與雙方的實力和關系演變息息相關。因此，梳理這一機構的建置始末很有必要。

　　饒樂都督府的初置。唐朝政權建立之初，奚役屬于突厥，曾與突厥一起發(fā)動對唐的戰(zhàn)爭。但在此期間，奚也與唐朝建立了聯(lián)系，唐朝在奚境建有饒樂都督府。據《舊唐書·地理志二》“崇州”條載，“武德五年，分饒樂郡都督府置崇州、鮮州，處奚可汗部落，隸營州都督”；“鮮州”條載：“武德五年，分饒樂郡都督府奚部落置，隸營州都督。”《新唐書·地理志》也與《舊唐書》的記載相一致。可見，饒樂都督府的建置不晚于武德五年（622）。

　　然而，饒樂都督府設置于武德年間一事，在兩唐書的“紀”“傳”中均未提及，其他文獻也未見。筆者僅見《舊唐書·奚傳》載奚人曾于“武德中，遣使朝貢”，此朝貢應該是在饒樂都督府的主導之下進行的?？梢?，唐朝雖然在奚境設置了饒樂都督府，但這一機構并沒有達到有效管控奚人的目的。據《新唐書》的兩處記載，武德六年四月，奚人即有過犯邊行為。

　　饒樂都督府的復置。唐太宗時期，國力漸趨強盛，唐太宗主張對各民族一視同仁，逐漸形成了“絕域君長，皆來朝貢，九夷重譯，相望于道”的統(tǒng)一局面，奚也開始向唐朝靠攏。

　　據《新唐書·奚傳》記載，奚自貞觀三年（629）始，“閱十七歲，凡四朝貢”。貞觀四年，突厥滅亡，“奚、霫、室韋等十余部皆內附”（《資治通鑒·唐紀九》）。貞觀二十二年，奚部落聯(lián)盟長可突者率其所部內屬，唐于其地置饒樂都督府，以可突者為右領軍兼饒樂都督，封樓煩縣公，賜李氏（《舊唐書·奚傳》）。饒樂都督府依照“全其部落，順其土俗”的原則建立，《新唐書·地理志七下》稱其“貢賦版籍，多不上戶部”，饒樂都督對奚人事務擁有直接管轄權。自饒樂都督府復置，奚每歲朝貢，“或歲中三至”（《唐會要·奚》）。唐太宗時期，饒樂都督府的復置，開創(chuàng)了唐朝對奚人的有效管理局面，奚不斷向唐朝朝貢，與唐朝保持頻繁的經濟貿易往來，奚唐關系以和平為主。

　　然而，唐朝一旦疏于對邊境的管轄，奚人就會單獨行動或與突厥、契丹一道，出現(xiàn)犯唐跡象。如高宗顯慶五年（660），奚與契丹一同發(fā)動對唐朝的戰(zhàn)爭，唐朝不得不調動三路大軍進行征討。此后，在調露年間（679—680），突厥騷擾唐邊境，并誘奚、契丹侵掠邊郡。面對奚人的行為，唐高宗曾給予回擊，但收效不大。武則天時期，奚實力增強，與契丹并稱“兩蕃”，成為唐朝東北邊境的重要勢力。萬歲通天元年（696），奚同契丹一同反唐，并攻下營州，唐朝通過突厥默啜可汗的協(xié)助才瓦解奚契聯(lián)軍。在這次戰(zhàn)亂中，突厥獲得了唐廷的大量財物，還在戰(zhàn)爭中收羅了奚、契丹等民族的眾多降者，奚再次處于突厥的羈屬之下。唐睿宗景云元年（710）十二月和唐玄宗先天元年（712）十一月，奚騎兵又兩次犯塞，進掠漁陽。唐高宗至唐睿宗時期，奚唐關系頗為緊張。此時的饒樂都督府已經失去了其在唐太宗時期所具有的作用。

　　饒樂都督府的再置。唐玄宗時期，唐朝出現(xiàn)了鼎盛局面，并加強了對周邊事務的經略。而此時的突厥勢力漸衰，對奚的控制力減弱。奚首領李大酺于開元四年（716）八月派遣大臣奧蘇梅落向唐請降，唐玄宗“詔復立其地為饒樂州，封大酺為饒樂郡王，仍拜左金吾員外大將軍、饒樂州都督”（《舊唐書·奚傳》）。

　　為了拉近與饒樂都督的關系，加強對饒樂都督府的控制，唐玄宗曾先后三次冊封宗室女為“公主”與饒樂都督和親，并對饒樂都督府的上層人物進行封賞，以官爵和地位相籠絡，又通過對饒樂都督的兄弟子侄留“宿衛(wèi)”和“質子”以達到牽制奚人的目的。饒樂都督府負有定期向唐廷朝貢、保衛(wèi)唐邊境安全、聽從唐的軍事調遣等義務。饒樂都督府的再置，是唐奚邊境和平的重要因素，也是雙方友好往來的重要保障。尤其是在唐玄宗開元年間，奚唐之間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多方面的往來均達到了前所未有的繁盛局面。

　　天寶年間，奚唐關系發(fā)生變化。天寶四年（745）九月，饒樂都督李延寵殺唐和親的宜芳公主，舉部落叛。唐朝于天寶五年，詔立它酋婆固為昭信王、饒樂都督，以定其部。此后奚諸部反叛頻發(fā)，饒樂都督府的管控力大大下降。安史之亂后，唐朝國勢日衰，藩鎮(zhèn)割據勢力強大，唐廷對羈縻府州經營無力，饒樂都督府逐漸名存實亡。

　　唐朝還曾改饒樂都督府為奉誠都督府。據《新唐書·地理志七下》：“奉誠都督府，本饒樂都督府，唐初置，后廢。貞觀二十二年以內屬奚可度者部落更置，并以別帥五部置弱水等五州。開元二十三年更名。”對于其具體時間，《舊唐書·玄宗紀上》為開元二十二年九月壬申，與《新唐書·地理志七下》的開元二十三年相左。綜合考察相關史料，應以《舊唐書》開元二十二年九月壬申為準。

　　綜上所述，可知饒樂都督府至遲在唐武德五年已經設置，并在唐太宗和唐玄宗時期復置，還曾在唐玄宗時期更名一次。饒樂都督府的幾度設置是唐朝民族政策和唐奚關系的具體表現(xiàn)，也是中國古代多民族國家形成過程中不可忽視的一個細節(jié)。

　　（文章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   作者單位：內蒙古大學歷史與旅游文化學院）